警惕潜规则

日期：2009-04-10作者：五谷来源：文汇报

■五谷

近日报载，天津大学校长龚克披露大学排行榜有潜规则：一家排行榜制作机构上门索要赞助，暗示提供赞助，排名位置就可以上升。龚克的批评得到众多呼应，南开大学新闻发言人称，学校也接到过不少类似电话、传真，明示或暗示校方提供“赞助”，就可以换取排位的上升。新任复旦大学校长杨玉良则在《人民日报》上撰文，批评大学排行榜正在成为一种“制度”，污染着“学术空气”。以前曾听说演艺圈有潜规则，没想到崇尚“科学民主”的高等学府也正遭遇潜规则的阻击!

何为“潜规则”？查最新版的《现代汉语词典》、《辞海》，尚未收入“潜规则”一词。首创这一概念的是新闻人吴思：1999年，他在《上海文学》上发表了10多篇历史随笔。在按语中，吴思写道：“在中国历史上的帝国时代，官吏集团极为引人注目”，“真正支配这个集团行为的东西，在更大程度上是非常现实的利害计算。这种利害计算的结果和趋利避害的抉择，这种结果和抉择的反复出现和长期稳定性，分明构成了一种潜在的规矩。形成了许多本集团内部和各集团之间在打交道的时候长期遵循的潜规则，这是一种未必成文却很有约束力的规矩”。

2001年1月，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潜规则――中国历史中的真实游戏》一书。吴思在自序中说：“‘潜规则’是我杜撰的词。我还想到过一些别的词，例如灰色规则、内部章程、非正式制度等等，但总觉得不如‘潜规则’来得贴切”。

今年2月，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经修订的《潜规则》，吴思对“潜规则”作了进一步定义：1、潜规则是人们私下认可的行为约束；2、这种行为约束，依据当事各方的的造福或损害能力，在社会行为主体的互动中自发生成，可以使互动各方的冲突减少，交易成本降低；3、所谓约束，就是行为越界必将招致报复；4、这种在实际上得到遵从的规矩，背离了正义观念或正式制度的规定，侵犯了主流意识形态或正式制度所维护的利益，因此不得不以隐蔽的形式存在；5、通过这种隐蔽，获取正式规则所不能提供的利益。

《潜规则》一书收录了吴思先生的13篇读史随笔，他博引旁征，用生动通俗的语言解读许多历史事件和人物。例如，他讲述清朝的张集馨和林则徐：

道光二十五年，四十五岁的张集馨出任陕西督粮道这一肥差。道光召见张集馨时说，前几年年终密考，称赞了你的操守。此去陕西，你更要坚持，老而弥笃，保持人臣的晚节。张集馨答道：谨遵圣训。但他一转身，想到的却是“今得此缺，向来著名，不得不普律应酬”。于是不惜大举借债，用去“别敬一万七千两”银子孝敬京官。按吴思计算，一万七千两银子，在当时可买上百处房产，折合今天的人民币约合三四百万元。两年后他调任四川臬司，又送别敬一万五千两银子：军机大臣四百两；两班章京（类似为军机处服务的秘书处）中有交情的、向他通信息的、帮他递折子的，一百两、八十两不等；六部尚书、总宪（类似监察部长）每位一百两。张集馨之所以“不得不普例应酬”，因为“朝中有人好做官”。吴思写道：“在长期的官场交易中就形成了一种交换机制：京官凭借权势和影响关照外官，外官则向京官送钱送东西”。

张集馨任陕西督粮道的第二年，林则徐出任陕西巡抚。那一年灾荒停收军粮，但“督抚将军陋规如常支送”。林则徐写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的名联，是一个难得正派廉洁的清官，但也不能免俗。粮道送给林则徐的陋规比送给其他官员的要多，每季一千三百两白银，一年高达五千二百两，因为巡抚每年都要向皇上密报下属官员的操守才干和各方面的表现。而这种年终密考，影响官员的前程。

据张集馨记载，每年花在请客送礼上的银子高达五万两，这么大的开销哪里来钱支付？张集馨坦承“虽非勒折，确是浮收”。所谓“浮收”就是变着法子向农民多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征粮时用私置的大斗大升盘剥农民。

新版的《潜规则》还收录了吴思谈“人格”、谈“迷信”等等的文章，并对所述历史故事的出处作了标注。正如他自己所说“读史只是我的业余爱好，不敢冒充专家”。他“研究”历史的路子，不是很学理，有评论批评他的理论“最大盲点就在于它几乎完全无视人的精神性，无视人的道德自主性，无视人之要求被他人承认的特性”，“人人都是在追求利益最大化”。但无可否认，他有他的智慧，能把上下几千年的几十个历史故事用一条线串起来，且不时观照现实，因而颇有可读性。

封建时代的官场盛行潜规则，自有其历史原因。毋须讳言，今天，潜规则遗风尚存，正成为一种腐蚀剂。因此要坚持“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增加透明度，让一切潜在“地下和暗处”的规则暴露在阳光下；强化监管，让“获取正式规则所不能提供的利益”的行为受到谴责和惩罚，让“潜规则”成为众矢之的!